《谁撞上了谁的枪口?》

——威尼斯电影节之三

孙孟晋

    评奖,运气成分很大的。谁来了,谁没来,之前谁都不知道,这里面有相克的因素。加上评委的趣味,谁知道命运会发生什么变化?

    所谓相克,也不是一句话所能说清楚的。题材问题,调子问题,反正最终就是谁撞上了谁的枪口的问题。另外,这欧洲三大电影节是互相赌着气的,片子送了东家不能送西家的。还有,弄不好来了个女权主义评委主席,刚好哪个蠢驴拍个对女性不太友好的,还想获奖吗?不扇一巴掌就蛮好了。

    说穿了,电影评奖是件很委屈的事,但它同时孕育着很多机会。初出茅庐的和功名成就的态度会有不同,你看那几个老头——雅克·里维特、戈达尔、阿伦·雷乃,这些年就是个陪衬。年轻人不一样,至少也要认识几个投资商或者发行商吧,所以人人带着不同的目的而去,但举杯致意时,却频频朝着电影、艺术之类的。

    有人一直以为:圣丹斯电影节是如何维护着艺术良心。其实,圣丹斯的门背对着好莱坞,窗却正对着好莱坞。每年有多少星探来寻找未来奥斯卡的角儿?圣丹斯电影节只是一块灰色的跳板,说穿了,那些获奖影片这些年没少看,往往是因为经费问题,显得专业纯度不高。

    圣丹斯与奥斯卡的关系,让我想起了我们的艺术双年展。届时,周边会有大大小小很多展览,你能说那些艺术家不想参加双年展吗?他们要的是一块灰色的跳板,眼睛盯着国外画商不放。

    机会,究竟是什么?看过奥运会飞碟比赛的人,应该同意——机会是那飞碟。你瞄准时间长是不行的,要快准狠。平时,在家里面要不断地练,一旦有了机会,就让艺术的子弹替你出击。

    这年头名声很值钱的,可以直接进入决赛。所以,在家练飞碟的人越来越多。

    进入威尼斯决赛的就21部片子,有名声的却占了九成以上。但这里面还是有谁撞上了谁的枪口的问题。入选名单中,亚洲人的名单不比欧洲的弱,要远远强过美国的。按正常实力分析,贾樟柯是撞了侯孝贤与林权泽的枪口。不说他为什么《世界》改了又改,或者那些歌舞片的插入还有没有新意(蔡明亮在《洞》一片里玩够的),只从以往来看,侯林两人远在贾之上。如果你看过林权泽的《太白山脉》就会敬佩不已,能拍出如此出色的宏伟巨著的,韩国人里都没有第二个,别说一个在羊肠小道上突然撞上了红太阳的贾樟柯。大导演讲的是底气,陈凯歌当年拍《霸王别姬》就差一口气,后来下来了,一直喘着,再也没有回过神来。我看得出来,林权泽到达那个高度时没有喘气,对历史的客观看法,经历过的痛苦体验,艺术的洗练,都到家了。我们有理由期待他这次的《下流人生》。

    有人会说:好的导演不一定要“做大”。那么,至少要有鬼气。入选导演里,法国人德斯普里钦就是一个,他是法国独立电影厂牌——Why Not的头牌,以前有“恋尸”的癖好。但看他的电影很累,一部《现代法国情史》全长170来分钟,花了40分钟时间讲如何和一个人相处,再花40分钟时间讲如何厌倦了一个人。虽然,他的内在语言是讲人与人之间的疏远,是以潜意识的角度讲的。但这次他的参赛片《国王与王后》也要150分钟,就怕评委们看的时候一个瞌睡,便没有戏了。

    本届威尼斯要给葡萄牙大师曼努艾尔颁发终身成就奖。别的不说,这个人90高寿还在拍片,真的难得。想起了这个月过90岁生日的我的外婆,她前些日子对我的意象重叠的诗歌大表不解:“这是鸡炒鸡蛋嘛”!比喻得太高级了,看来我得停笔,先得好好生活,学会各种合理的炒鸡蛋的方式。

    生活又是什么?有时候就是——发现前面有什么,努力地走,但走到了也许什么都没有。这就是生活。

    对待艺术,有时也应该这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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