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钦差大臣》

-- 一场戏五种解释的滑稽导演

尼古拉·伊夫仁诺夫 作
于 田 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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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.古典式舞台

    [一个黄色的房间,中央是门,左边有一扇窗,右边是一道门。《钦差大臣》第一场里出现的所有角色都坐在脚光附近,市长在中央。人们的装束还算平常,虽然有点豪华;假发没怎么掩饰,看上去很明显,但表演是好的,认真展现剧本,演员们决不背对观众或运用“气氛式停顿”等现代的新方法。

市长:
    先生们,我请各位来,是要告诉你们一个极不愉快的消息,钦差大臣快要到我们这儿来了。

略布金—加布金:
    你什么意思,一个钦差大臣?

市长:
    从彼得堡来的钦差大臣微服私访来了,还带着秘密的使命。

略布金—加布金:
    你说这可真是个好事不是!

塞姆略尼卡:
    嫌我们这儿没什么麻烦,给我们送点事来!

赫洛包夫:
    天呐,还带着秘密的使命!

市长:
    我好象有预感似的:昨天一整夜,我都梦见两只稀奇的老鼠,真的这种老鼠我从来没见过:黑黑的,大得出奇!它们爬过来——闻了闻——就溜啦。现在,我要把安德烈·伊凡诺维奇·奇梅霍夫给我的信念给你们听听。阿尔杰米·菲力蒲维奇——你们是认识他的,他信上是这样说的:“亲爱的朋友、亲家、恩人:(一面低声地嘟哝着, 一面眼睛很快地掠过信纸)┅┅敬启者。”哦,在这里:“我顺便急着通知你,有位官员奉命前来视察全省,特别是我们县(意味深长地竖起拇指)这件事是我从特别可靠的人那里打听到的,尽管这位官员声称自己是以私人名义出访。我知道你和大家一样,难免做过些有失检点之事又不是个傻瓜,有什么事过手还能不捋上一把┅┅”(稍停)恩,┅┅这里都是自己人“因此,劝你谨慎一些,他随时会到达,也许已经到了。昨天我┅┅”嗨,下面是些家务事,“┅┅安娜·基力诺夫娜妹妹和丈夫到我们这儿来了;伊万·基力洛维奇大大发福了老是在拉小提琴┅┅”等等。情况就是这样!

略布金—加布金:
    是呀,真是个麻烦事,真是麻烦。这后头一定有什么名堂。

赫洛包夫:
    安东·安东诺维奇,这是怎么回事?钦差大臣到我们这里来干什么?

市长 :
    来干什么!看来是命当如此!感谢上帝,钦差大臣从前一直都是去别的城市。现在轮到咱们市啦。

略布金—加布金:
    不,听我说,你们全都错了┅┅您不知道┅┅政府有周密的计划,尽管天高皇帝远,他照样能玩得你团团转,只要用一根小指头。

市长:
    团团转也好,不能转也罢,诸位看着办吧┅┅

    [暂时暗场后,安娜·安得列芙娜、玛丽亚·安东诺夫娜跑上场。

安娜·安得列芙娜:
    他们都在哪儿?都在哪儿?哦,看在上帝的面上——(打开门)老爷子!托尼!安东!(急速地说)全怪你,老是这样,这懒汉!“给我别针。给我手绢。”(跑到窗口,高声叫)安东,你要到哪儿去?哪儿?什么,谁来了?钦差大臣?有小胡子的?什么样的小胡子?

市长的声音:
    过会儿再说,我亲爱的,过会儿再说!

安娜·安得列芙娜:
    过会儿再说?新闻可是过时不候!只问你一件事,他是不是一个上校?哈?(蔑视的)他走了!这件事儿我可饶不了他!都是你这位小姐:“好妈咪、好妈咪,等一下,我把头巾从后面别上去。我这就好啦!”瞧你的“这就好啦,”结果咱们什么也没有打听到!全怪你,一心想着打情骂俏,一听说邮政局长在这儿,你就在镜子面前装腔作势,左打扮右打扮。你还以为他在追求你,哼,他根本就是在你背后笑你呐。

玛丽亚·安东诺夫娜:
    那该怎么办呢?好妈咪?反正过两个小时我们总能打听清楚。

安娜·安得列芙娜:
    两个小时!真谢谢你的好意!你怎么没有想到,过一个月能打听得更清楚呢?(弯身朝窗外)喂,阿夫多季娅!啊?听着,阿夫多季娅,你听说有什么人来了吗?没听说?┅┅可真够笨的!他打手势叫别打扰他?随他打手势,你还是应该详细问清楚的。你没打听出来!你一脑袋胡思乱想,尽想你男朋友的事儿。什么?他们很快就要走了!你应该追着马车跑呀。 去呀,现在就去!你听见了没有?快、快、快、快!

    [一直叫到落幕为止,大幕就这样盖住她们。她们站在窗前,以通常的姿势斜靠着,好象是为了不让那明显很硬的落地长裙起皱。

派到“弯镜子”剧团的官员(出现在幕前):
    接下来你们将看到同一场戏的另一种解释,这是由一位来自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训练班的导演导的┅┅首先 ,我得向诸位介绍一下这位客座导演的生平。
    他是古泊尼亚人,毕业于农学院以后,成了绿化造林方面的专家,包括稀有种类苹果树的嫁接,比如“金苹”。可是有一天,他象往常一样坐在伏尔加河边遐想,他听见了夜莺美妙的歌声,那声音把他唤醒,并让他陷入一种不得安宁的焦虑之中,从那一刻起,这个年轻人便失去了内心所有的平静。他放弃了在农业领域所做的一切,出租了他的沥青厂和酿酒厂,我们这位未来的导演奔赴莫斯科,成为大师门下一个勤奋的学生。从第一天起他就一直睁大着眼睛看世界,刻苦学习,随即开始创作,而后受到尊崇。他用一年半的时间研究情绪,两年时间研究象生活一样的戏剧,晚上他就用来钻研停顿。他的学术论文是献给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,题目是“情绪的半停顿和全停顿”。它的主题是:“停顿的平方根与戏剧和生活之间的距离成反比”。
    第二年他被选中成了莫斯科高级艺术剧院的导演,我们这位年青的学者立刻就对我们的计划表示了很大的兴趣。
    众所周知,莫斯科艺术剧院的艺术成就,第一是他们的演出象生活一样进行,第二,演出里发生的一切并不是生活本身,而是“情绪”。我们的导演首先做的就是弄清楚《钦差大臣》中故事发生的真实的地点。剧本里市长说:“你从我们镇上骑马往外跑上三年,也到不了外国。”然而从果戈里传记和他写的“狄干卡附近农场的晚上”,人们可以非常肯定地说,剧情发生的地点是一个叫莫格罗的镇子。当时莫格罗有一万居民,有两个油脂厂,一个制革厂,以及一个劣质烟草作坊。我们的导演实地考察了莫格罗,在它的资料馆里翻阅了县志,找到了那个时候的市长的住宅。当时那个烟草作坊位于市长住宅的左面,而它的右边是驼背亚肯卖犹太面包的摊位。同时,导演还弄清了当时那里的俄罗斯人社团的性质,这样果戈里笔下的人物就好理解了——这些角色虽然祖上是俄罗斯人,现在都已经归化给乌克兰。
    至于在市长住宅里弥漫着的生活气氛,即“情绪”,导演是从塞姆略尼卡的一句台词里得到的启发:“嫌我们这儿没什么麻烦,给我们送点事来!”剧中首先揭示了一个波澜不惊的平静的小镇生活,安静、几乎没有工业生产——只有上面提到的那个烟草作坊。但渐渐地,舞台上出现了一种令人窒息的精神领域的“情绪”,预示着这个突如其来的调查的结果。
    排练对细节极其关注。这里不可能一一列举所有典型的细节,你们自己看吧。我可以举出几个例子:根据作者的舞台指示,安娜·安得列芙娜是从提诗纪念册里受的教育,她出场时手里就拿着一本旧的提诗纪念册。塞姆略尼卡的舞台指示说他是一个“戴便帽的完美的猪”,他出场时真的戴了一顶便帽。最爱接受别人贿赂的小狗的略布金—加布金准备送小狗给市长,就真的带了两只狗上台,等等等等。
    可惜导演最后还是没能弄清市长会见赫列斯塔科夫那天的天气状况。然而,你要是还记得《钦差大臣》的剧本,里面提到“守备队穿着制服在街上闲逛”但是,“制服下面什么都不穿,”从这里可以推测天气是暖和和晴朗的。但是最后下起了毛毛细雨,营造出一种伤心和忧愁的情绪。这样,这出戏中非常艺术的传统和总体的情绪就融合起来了。(他退场。大幕升起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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