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奇异的乐园》

于东田

    听说“贾木许”这个名字,是在4年前,看他在1991年拍的《夜的世界》。片子放完,感觉并不像宣传得那么好,觉得这部独立电影和某些小剧场戏剧有些类似,多了些哗众取宠,少了点真正的功底。我当时对贾木许的印象是“精明、讨巧”。当我看到他在1984年拍的《奇异的乐园》(Stranger Than Paradise),我对他的印象变成了“智慧、高级”。再反观《夜的世界》,就明白它在他的电影生涯里是一场游戏,一种休息。

《奇异的乐园》

    看过《奇异的乐园》的人无不折服于它的干净,这种干净是一份单纯,最可贵的是它最后升华成了纯粹。

    这是一部黑白片,场景很少,以内景为主,对上个世纪那个强大的美国和繁华的纽约视而不见,初看像一部沉闷单调的情景喜剧。把出现在影片里的人全加起来——连露一次脸的都算上——不过8个。主要角色就仨人 ,而三分之一强的戏就只有那表兄妹俩被框在镜头里,表情呆滞很少交流,仿佛一对木偶。电影说的是匈牙利移民在美国的生活,可除了表哥换了一个典型的美国名字说话坚持用英语以外,您就怎么看怎么一个世界大同:笨重的收音机里放着的摇滚乐,从美国流行到匈牙利,转了一圈又回来了;用吸尘器清扫房间,吃速冻垃圾食品;电视从深夜到凌晨一直开着,让他们眼睛没地方放时有个落脚的地方——刚万里迢迢来美国的小表妹对于这些仿佛很是适应,像一株植物从小就生长在这样的环境里,那怨言也就无从说起。

    影片前一半充满了“我不知道,也不关心”的现代颓废情绪。亲情也好、爱情也罢,都是生存以外的负担——懒得去维持,甚至根本没有想去经营。存在于其间的唯一的“噱头”是:单调乏味的纽约10天过去,表妹要起程去克里夫兰找姑妈。临行,表哥送给她一件连衣裙,表妹觉得难看,但还是勉强穿上。到了屋外表妹换下那件连衣裙,把它扔进了垃圾桶,这一切让表哥的好哥们看得忍俊不禁。

    而影片的后半部,却是暗潮汹涌,回味起来充满了哲学思考。表妹在冰箱一样寒冷的克里夫兰过了一年,在她的心被冻僵之前,表哥和他的好哥们赌牌“出千”赢了钱,三人一同去加利福尼亚游玩。仍然和在纽约时一样,表哥不肯带表妹出去。表妹像个弃儿在小汽车旅馆利百无聊赖,离自己梦想中的海滨近在咫尺却仍不可及。表妹去小街上闲逛,进一家小店买了一顶草帽,就是这顶帽子为表妹的命运带来了神奇的转机:一个黑人将带着大草帽的表妹错认成了债主,把一笔巨款塞给了她。表妹“爆发”的莫名其妙,但她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,仿佛它天经地义。她给表哥留了些钱,自己去了机场,谁知只有一班飞机,还是去往故国匈牙利的;表哥追到机场,上了飞往布达佩斯的班机;表妹回到了汽车旅馆的小小房间;表哥的哥们见兄妹俩都没有下飞机,自己开着车走了;表妹一个人坐在旅馆的床上,有了钱的她竟显得愈发百无聊赖愈发痛苦。影片就在一种近乎滑稽又分明带一丝苦涩的气氛中结束了。

    ——人就是这样,在任何环境里都无法将息。这种情况在中国叫“这山望着那山高”,在西方就叫“生活在别处”。

    有人如此评论这部电影:“简直是独立电影的经典教材,从题材、情节、人物、演员、摄影、灯光、场面、段落,几乎都是节省资金而又能有所作为的典范。整部影片里闪光的东西几乎都是不需要多少资金只需要脑子的。”——说得真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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