娇艳之花盛开

孙孟晋

    当代美国诗人伯伊勒在《诗人》一诗中写道:“诗人,无论大小,都应该保持轻盈。”

    身体,有时候很累赘。当兰波以他东方化的灵性刺透诗的天空,大半个世纪后美国的加州海滩边,金斯伯格在烟雾中聆听他的朋友杰瑞·加西亚的关于天空的音乐。兰波成仙了,加西亚没有成仙。加西亚用“垮掉的一代”的节奏使自己的身子与思想分开,他在进入沉睡前闻到了烟草的香味与升腾时的风中絮语。

    加西亚很轻盈了,但还是比兰波重。

    Eric Dolphy令爵士充满了轻盈,他用了长笛这支幽静之乐器。Yusef Lateef进入阿拉伯文化有多深倒未必,但他以清风般的姿态漂浮在故土之外。

    Keith Jarrett,一个习惯在深夜发出一点响动的人,以很诗意的名字命名专辑:死亡与花朵。是日本音乐开头,联想到那个国度里的怪谈、武士与艺妓、川端康城式的雪国,还有小林正树的影像。这都是60年代西乐向东渐进的结果,东方这枝花朵以奇诡的样子在西方的花坛里谢了。

    在仙骨之乐方面,我从来不看好爵士之神John Coltrane,他太沉重了,他的音乐里有从自尽边缘回来的男人所有的救赎精神。有一次,我在他的音乐里还读到了他的“祈祷”。

    鬼魅,当男人略带女性气质,天空会是绛紫色的。大卫·伯依、莫里西,英国绅士的眼神在音乐里很迷失,而且以艳丽之风轻推一扇扇门,人类的隐秘是那样具有自我。包豪斯的冰冷建筑,太阳余光里的神秘少女,一张张性感大嘴,这些都是在拥有了奇异爱情之后的梦幻。

    法国作家格里耶面对反复时便胡思乱想,他或许被克尔凯郭尔的名言征服:“反复与回忆是同一种运动,却在相反的方向展开”。

    20世纪的音乐也是一种反复,爵士可以一遍又一遍放下去,直到你的想象下陷到快乐的底部。爵士的反复是生命快乐的节奏,往前走的节奏,在回忆的相反方向。

    听阿根廷的探戈也有这样的感觉,快乐在击打我们的脆弱之处。

    原来以为大野洋子应该是娇艳无比的,但她却很雄性,做的噪音音乐连男人都承受不了,事实上列侬是很阴性的,还有猫王。西方音乐里的阴性特征与其毁灭感正好互补。

    所有评论兰波与评论波德莱尔的口吻是不一样的。

    西方人做的东方神秘主义作品无法与东方人相比,日本生产诡异大师,一支叫“Ghost”的乐队彻底地把寺庙里的冥想堆积如山,这时你却无法摆脱一种很轻的东西对你的征服。

    人,无法逼视的东西很多,音乐在这里是一种延伸,让人走得远一点。

    最娇艳的花朵莫过于女人亲身展开来的,比·约克是很艳俗的一种,杰弗逊飞机中的格雷斯·斯丽克是最美最脱俗的一种,无浪潮运动中的丽蒂亚·朗齐是最痛苦的一种,Meredith Monk是最静谧的一种。

    人,除了你每天能看到,能想到的,还有什么呢?这是一个隐秘的世界,Muhal Richard Abrams可以请一个奇怪的女声泰勒为他唱出来,更多的人每天醒来每天入睡,全然不知。

    娇艳的音乐告诉我们:换一种方式笑一下,并换一种口气告诉你的爱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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