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风西风逍遥漫步

孙孟晋

    乐评人张晓舟要求大家把“一样的月光”高声念个一百遍,他是提醒我们,现代人搭来搭去,最后搭错的是车。我想没有人有资格把2000年前的普罗佩提乌斯的《哀歌集》高声朗诵一遍,就像莫高窟里的那幅关于琵琶的壁画,其鲜艳与神韵早已藏在古人的记忆里。

    在一个没有月光的夜晚,我听人高声朗读了——一样的月光。

    我本以为:在Intakt这样的欧洲先锋爵士厂牌里出的唱片,至少也是实验得高声“吼叫”,而不是朗读。杨静把她和大师Pierre Favre合作的第二张唱片取名为《Two in One》。我最早看到使用这样的标题的是:爵士女伶比莉·荷立戴的丈夫——Lester Young。

    无法拒绝这样的朗读,一个扯着风,另一个在风中起舞。像一对夜的抒情者,你来我往地把寂寥的诗意涂抹成一条直行的小巷。无论你对琵琶这古波斯乐器如何神往,你也抹去不了游牧民族在马上把琵琶当鼓的那段历史。“马上所鼓也”,可见琵琶和鼓的融会贯通。一个弹拨,一个敲击,Pierre Favre的中文名字叫樊鸥,无论是《Two in One》,还是早先的那张《深秋对话》,Favre几乎都是自然地钻进东风里,将西风轻置于海滩上。

    我喜欢Pierre Favre玩镲片音色时的奇妙感觉,就像一个能将风的颜色描述出来的高手,他的心得是在风中游戏,举手抬足之间,月亮就多了一个神话。我也能理解,杨静的即兴演奏里为何有如此浓烈的东方色彩,她和另一个移居海外的琵琶演奏家吴蛮一样,都弹奏得足够神经质,但杨静更像一名东方使者,而不是西乐的变革手。这一点,她守得特别牢,临(西)风而不变。

    一样的月光?古人弹奏琵琶的令人感动,只剩下诗句和身世的返照,尽管我真的幻想依靠朗读一百遍,而再现那时的月光。不管是《琵琶行》还是《琵琶记》,都悲欢离合而凄凉畸零,前者的故事里还有位浪迹天涯的卖艺女子——“犹抱琵琶半遮面”。

    让我们在心里面默念“一样的月光”吧。

    但杨静在《Two in One》里,再现了那一样的月光。琵琶的身世是飘零的,它有一种在风中述说自己的天性。这样说来,杨静和琵琶本身也是一种二合一,是本质的。

    琵琶在哭泣的时候,风就是一块洁白的手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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