摇滚圈里的假

孙孟晋

    我不明白崔健为什么要提“假唱”,这个让人不甘寂寞的建议只能造成他本人的贫乏。这世界上不是什么事情都能掺和的,他想保住某种地位,完全可以提些新鲜的。摇滚在中国压根儿也是很霸权的,崔健在中国长年不“衰”正体现这种奴性。可怜的媒体一直把他视为摇滚的最高领导,可怜的崔健当仁不让。

    国外“甲壳虫”、“谁人”乐队的成员纷纷去了天堂,但他们早就被推入“摇滚名人祠”了,这年头连“灿烂涅磐”也已过了。没有对崔大哥有什么敌意,担心他有朝一日首批进入“中国摇滚名人祠”时,要靠人搀扶着进去。崔健是以真对待假的代表,还有以假对待真的代表。

    一句话,这个圈很假。不是说没有真的,而是真的被假的掺和,真不起来了。为假的圈叫好,可怜的是圈外的人,歌迷看不见围墙里的梯子,只看见“站”得很高的人。琢磨一下今日的摇滚状态,神圣的光环早已陨落,正义的力量早已涣散,共通的经验也已稀少,唯有个人的情绪还可以独立。身处这个时代,一个人没有一点悲哀是没有良知的。

    有人告诉我今天的乐评人是很贬义的,我认为不是每个人每一件事都有问题的,这个乐评圈一派和和气气,确实有点可笑。李皖这个“圈外人士”在新一期《读书》上与王晓峰“惺惺相惜”,实在有点知识分子的假,王晓峰愿意啃“厚书”的骨头难能可贵,但还在说他“愤怒”乐评,简直是将他与“愤怒”的对象混为一谈。中国的学问一直务虚,想来重学问的李皖便坐在学问的宝座上。

    有朋友曾经告诉我圈子的奥秘:看在心里,不在嘴上。这个圈子功利性太强,乐评玩招术的也不在少数。见面嘻嘻哈哈,背后才不重江湖之情呢!你能告诉我这个圈哪些人是很摇滚的吗?恐怕认领的过程就很滑稽。说这话并不在说歌迷有权痛骂乐评了。

    每个人都问问自己:自己的“正义感”里面有没有内心不平衡。这些人都有出色的地方,但不是有出色就可以掩盖他不光彩的东西了。

    我很偏激,但我明白自己的毛病在哪里。如今的乐评确是留情面的,有些朋友的唱片做得不好,就三缄其口。有些朋友的唱片情面难却,就每个人都写。提请注意:乐评是独立的。谁想破坏自己的独立性是他自己的事。有些乐评看似公正,实质在赞赏和批评之间藏着智慧的躲三躲四。看不惯我就向我开炮,但我容不得朋友圈里的投机。

    这个摇滚圈的某些人不是在为摇滚贡献,而是在为自己经营。罗大佑这厮有句话还是挺有道理:有些人做的事不像朋友,就不能把他当朋友。这个世界是重虚名的(崔健得益于此,也失益于此),所以有人很懂得去赢得虚名。我看清楚了,这个摇滚圈离烂不远了。老霸权还没有走,新霸权又来了。

    艰难的挣扎与浪费的努力不会因为前一代人熬出了头而减少,大家都得在重重关卡前一代一代重复着往前走。

    所以很容易在抗争的力量中加入自己的境遇的抗争,一旦境遇改善,抗争也就不存在了。我不反对很个人的内心体验的再现,何况这正是这个时代的特点。

    说句不客气的话,今天的摇滚很好做。有一定技术的含量就行,因为竭尽模仿之所能,取东家长避西家短的,不会有人说这是在抄袭。还因为天赋不高的磨磨也就出来了,更因为一种路子里变来变去,一张张专辑也就诞生了。摇滚变得要求很低,一支连一张专辑都凑不齐的乐队也在找出版。摇滚是儿戏,这个圈还在以儿戏的方式互相攀比。穷人想“富”,富人更“富”。

    记得以前一个一起做《黑色摇滚》的朋友,在电话那头高喊“摇滚万岁”,后来不知到哪里去喊什么“万岁”了。反之,杨波做了娱乐媒体,有人居然在“北大新青年”上写他变了,告诉你杨波还是杨波,不是《自由音乐》时你理解的那个,也不是《明星周刊》时你理解的那个。

    如果一个人变的是信念,那他的信念又是什么?如果一个人变的是他的纯洁,那当时他又是如何纯洁的?如果一个人变的是他身体的东西,那是迟早的事情。摇滚有假,但不全是假的。至少有时候有人因为真诚而触及了真实,当然也因为真诚而触及了虚假。

    这个圈不能再这样假下去了,如果你还有一点清醒,就为摇滚的真想一想吧。

    这个时代并非给我们提供了什么成功的机会,而是提供了投机的机会。摇滚早已离开政治与社会的轨道,摇滚已经进入内心声音的轨道,但内心已被假占了。

    所以今天再提伍德斯托克是一种欺骗。

    任何东西不是形成互相撞击的力量,而仅仅成为圈子是危险的。圈子是一种表面共存的东西,共存意味着什么?

    中国的摇滚缺少真,缺少一种彻底的反省,缺少看淡名利,缺少一股力量。

    请不要为我的真话大做文章,既然这个圈还有真的朋友,既然面对继续投机的人我会与他一刀两断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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