边缘光影

刘苇

席幕蓉:《边缘光影》    冬日的夜晚沉寂而宁静。思绪有如飘忽的船只滑向不知名的远处。方才翻阅的诗集仍静卧在我的膝上。灯光下,诗集封面上《边缘光影》四个字在浅绿色背景中突显而出,素馨的花朵暗香浮动,仿佛书是一湾碧绿清澈的水潭,光影与水波一起晃动,随后漫溢出书沿,流淌在冬夜无边的静穆中。

    细细轻读“边缘光影”几个字,音韵飘然间恍若时间轻舞飞扬而去;它如此清晰可见,有如午后阳光在窗沿旁一毫米、一毫米向西移去。时间的飘浮悄无声息而又令人心悸。当我们将“岁月”两字从嘴畔吐出,紧随其后的常常是一声喟叹。这无法言说的窘迫反而在无言的叹息中道出了真相。“鲜活的昨日/一寸一寸将自己变成苍茫旧事”。

    人生就是在时间中漂泊。时间的浩瀚无际与生命的沙粒恰成对照;但生命的真切和时间深渊般的虚幻却又无可比照。时间从镜中显现,告知一个秘密:与生命签署的那份最初的契约随时会失效。似水年华。逝水年华!古希腊贤哲说:人不可能二次踏入同一条河流。假如要为这条河流命名,最确切的莫过于:“时间之河”。面对这条河流,惟一机缘是让生命乐章谱成慢板,让每一瞬间低吟浅唱,奏出华彩。缓慢。再缓慢。有道是:活得太匆忙,就来不及感受。时代的喧嚣潮水般汹涌而来,泛着假象的泡沫裹挟我们而去。沉淀下来。烟云过后才是阳光。

    时令的变迭,季节的更换,都在言说时间的流逝。我们迎娶节日,也为了留一次自我警省的机会——时光的容颜也会老去,更何况脆弱人生!没有这一份惊觉,一生都会在梦中:“要在醒来之后才能明白我原来只是/一个旅人,穿梭在梦中街巷”。

    五年前还在说,快临近世纪末了;二年前千禧夜的欢腾已无踪迹。世纪之交的惊诧渐行渐远。时序从此一马平川。十年一瞬间,二十年一瞬间……有人说,时间自己会翻山越岭的。这话令人触目惊心。

    “时间推移,记忆剥落毁损/不禁会迟疑自问,从前是这样吗”?这是要将时间的隧道打通,把现在拉回到过去。也许这样的疑问和奢望,“只有时光,用它永恒的沉思/作为给我的回答”。

    我们常常自问,时间如何才能留驻?也许,在这样的自问中才能瞥见,时间飞速流动。

    夜渐深。思绪飘忽的船只回港靠岸。面对母亲的遗像,我突然明白,一刻就是沧海桑田!

    (注:秋季,在上海曾与席幕蓉一见,她赠我诗集《边缘光影》(尔雅出版社)。冬夜,为母守灵,随手翻阅,感触良多,赋此文。文中所引诗句均出自该诗集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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